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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凯旋

第五十八章 凯旋 (第2/2页)
  
  东京大本营在确认上述消息的真实性后,也来了投桃报李,朝泰缅边境运动的几个日军混成旅团纷纷转入了原地待命的状态。
  
  至此,意在收缩战线,调整总体战略部置的日本人和自忖无法承受过半的精锐部队,长期游离国内战场之外,所带来种种恶果的中国人,皆急于给泰缅战场降温的心态暴露无遗。
  
  于是乎,一场心宣不照,却又锱珠必较的战时大撤军,便施施然的拉开了帏幕。到十月初为止,日军在泰国的驻军不但减至一个师团又一个混成旅,其兵力部署也从咄咄逼人的攻势,转为了相对平和的守势。相应的,在期间中国远征军辖下部队的成分,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支支威名远播的雄兵劲旅满载着‘扬国于域外’的美誉被调回国内,一个个才由云南、贵州、四川等大后方省份的保安团队升格而来的二线师,高唱着军歌意气昂扬的开到了缅甸。以致于,此际名下尚有十五个师的番号的罗上将私下里跟程家骥抱怨,他都成了‘保安团’的司令长官了。
  
  对于罗上将语言中难以掩饰的失落,程家骥也只有以苦笑报之。四十八集团军现有八个师中,已有五个早在九月间就撤到了云南大理,就是从印度换防换回来的新二十军主力呆在缅甸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了。他已收到了风声,前来顶替新二十军的两个新编师已经从贵阳出发了。
  
  十一月十二日,着令四十八集团军尚滞留在缅的部队归国的命令的终于到了。同日,程家骥奉命交卸了
  
  远征军参谋的职责,带着他那个虽已成立了三个月,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草台班子’的集团军司令部,随大队人马一道凯旋。
  
  二十九日,程家骥率部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祖国。一过了界碑,将士们纷纷捧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藏在怀中、背在背上的一个个骨灰盒,平平稳稳的放在祖国的大地上。
  
  “大头!疤子!你们睁睁眼啊!回国了,回咱中国人自己的地界了。我答应过你们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们做孤魂野鬼的!将来我还要带你们回村去。我把你们的‘家’安在村口那颗大柳村下。等把鬼子赶出了中国,哥哥我就在树边上盖两间瓦房,一辈子守着你们……!”一个挂着上士军阶的老兵率先俯下身去,用他哪带有浓重的许昌口音的河南话,泣不成声的告慰着战友的英灵。从他的哭诉中,人们可以知道他与大头、疤子二人,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同村好友,后来又一起在参加了当时驻扎在许昌的独立一百师,从军以来彼此间在战场上相互照应,更是情胜手足。可曼德勒郊外那一场大战下来,三兄弟就折了两个。雁行忽折翼,形单伤影只,安能不痛彻心肺!
  
  算上几支前身部队新二十军打过的苦仗、死仗极多,比缅甸、印度诸役惨烈悲壮的实不在少数,可若单以半年内阵亡官兵人数之多而论,却没有能与之比肩了。真要说起来,站在这里的官兵们,哪个身边又没有多年来甘苦与共、生死相从的袍泽兄弟把命扔在国门之外的?!
  
  这个头一开,全军上下无不悲戚丛生,情难自已!一时间,哭声大作,声震九霄!
  
  两行泪水无声的从程家骥的脸上滑光,强行抑制着,才没嚎啕大哭的他以平生最高吭的嗓声喝道:“全军都有了!听我的口令!跪下!”
  
  “卟咚!”几万双宁折不弯的男儿膝着地!
  
  “向所有先走一步的兄弟们,三叩首!”
  
  “一叩首!”一颗颗高傲自信的头胪重重的砸在了南国的红土地上。
  
  “再叩首!”
  
  ”三叩首!”
  
  “全体起立!”
  
  “举枪!”
  
  “预备!放!”
  
  密集枪声顿时响成一片,现场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或许这一缕缕从枪口处冒出的淡谈蓝烟,才是千万殉国的兄弟们最喜欢闻的味道吧!毕竟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都是炎黄子孙中的勇士……!
  
  一周后,已进驻大理城内的四十八集团军司令部。
  
  “卑职暂编一一六师师长王济民,特来进谒副总座!今晨副总座抵达时,卑职所部正进行攻防演习,没能远迎,有失部属的本份,还请副总座恕罪!”说话这位二十五六岁,标准得无可挑剔的军礼,英俊挺拔的身姿,坚毅沉着的脸庞,恭敬而不失妗持的语气,无不显示着站在程家骥面前的是一位锐气十足,却有颇有城府的青年将领,
  
  可他愈是优秀,却只会让程家骥对这位多半肩负监视他本人和整个四十八集团军的任务的‘皇亲国戚’的戒意,更加重上几分。。
  
  “敬陶啊!这几个月来回奔波的,部队的情况还好嘛?对云南的气候还习惯吧?”程家骥看似亲热的应酬道。
  
  “多谢副总座关心,部队一切都好。这是职部的人员装备编制详表,请副总座审阅。”王济民中规中矩的应对着。
  
  早通过上层渠道把仅辖三个步兵团,人数不过七千出头,可重武器的配备却比之五十八师,那种王牌部队也只是稍逊半逊的暂一一六师的家底,查了个一清二楚的程家骥,接过那份用蝇头小楷所抄的表格后,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便稍嫌急切的话入正题了:“敬陶,有人认为我集团军初建,各部队的素质参次不齐,军纪也宽有严,非得下大力气整编一下不可。你以为如何了。”
  
  话一入耳,王济民就敢百分一百的肯定,这个‘有人’不是别人,只会是程家骥自己。说军纪、说部队的素质王济民都不慌。他的部队供给素来优厚,官兵们要是伙食有保障,又不欠饷,扰民的事情就多不哪里去。至于暂一一六师的战斗力他也还有相当的自信的,别看这支部队名义上是一年前才由宁波地区的保安团、民团凑进来的,可自从在四川补了入从别的部队抽来的近两千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后,有多能打虽不敢叫嘴,可在中央军系里混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评语,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关键是程家骥说的是整编,那事情可就大了,整编可不整顿,那是可以把部队打散重编的。尽管王济民内心并不相信程家骥胆子会大到想把暂一一六师这支最高当局的家乡子弟兵给一口吃掉的地步,可心怀惴惴却是难免的。说到底,暂一一六师就是再有背景,放在在其它各师不是与程家骥‘沾亲带故’,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四十八集团军里,终究是人单势孤。要是程家骥往他王济民怀里硬推过个把团的,那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心间还有一个疑惑,一个集团军的整编可不是小事,莫说程家骥想自把自为了,就是堂堂战区司令长官都决定不了,那是非得要军委会批准的,可自己怎么半点都没有听到风声。这不正常啊?
  
  好在程家骥马上就揭开了底牌,否则摸头不是脑的王济民还真得再苦思冥想下去。
  
  “这次整编只以军和直属师为单位,只这个范围内小小的调整一下,属于我集团军内部事务,事后向军委会报个备就行了。不过,要是到时有个变故,还是要仰仗敬陶的部队弹压一下的。你哪里内部单纯,又与集团军各部没有什么牵扯,我是信得过的!”程家骥的这句话,已在半暗示、半明言的告诉王济民,此次整编只是对着新二十七军去的,与你部无关,可要想袖手旁观却是不成的。
  
  程家骥说完后,目光炯炯的逼视着王济民就等着他表态了。
  
  心思敏捷王济民立刻恍然大悟。手握四个嫡系师的程家骥是绝不会缺少弹压部队,只是想借用中央的旗号办事。明白了这一点后他想都没想就很干脆的回答道:“卑职愿为副总座效犬马之劳!”
  
  王济民的之所以会这样爽快,其实也好理解,抛开他在出川曾受到最高当局的叮瞩,一定要千方百计的与程家骥搞好关系,并要设法融入新二十军的将领群这一节不说。在王济民眼中象新二十七军这种既不能打仗,‘中央’又无法完全控制的‘包袱部队’,无疑是属于‘死不足惜’那一类。至于程家骥会因此彻底掌控新二十七军,王济民倒是无所谓,没有了地盘,他程家骥的兵再多能强得过当年拥兵三十万,称雄一时的少帅去嘛!更何况今时今日,早不是当年了,‘中央’有抗战大旗在手,程家骥真要逆时而动,新二十军内部那些热血沸腾的少壮军官们,都不会答应
  
  “不敢当!不敢当!敬陶,你这话说过头了啊!我只比你大了一岁多,大家今后兄弟相称就行了?”被竭力做一般部属状的王济民吓了一大跳的程家骥忙连声告免道。他心里想:‘你跟最高当局是亲戚,你都给我当‘犬马’了,那最高当局成什么了。传出去还得了,我还活不活了!这不‘政治陷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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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凯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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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九日。
  
  夏维民亲自主持的新二十七军整编会议开着开着就开成了摊牌会。
  
  当军参谋长阚文沣当众宣读了集总下发的整编方案后,除了对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常靖和他手下两个团长及向来唯夏维民之命是从的军部直属的补充团、新兵团团长表示服从集总的命令外,与会的大多数的师、团长们皆以无声的沉默相对抗。让人难堪的长时间冷场,逼得原本无意这么快与部属们公然冲突的夏维民,只好提前跳到了台前。
  
  “拙夫,你跟着我的年头最长,你先说说。”随着夏维民的强行点将,新一六六师师长江千才被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夏维民选择江千才自是有其原因的。一来,江千才从北伐时期起,就一直是夏维民左右手,更是新二十七军里仅有的两名中将之一,现在又执掌着该军基本部队前身为暂六十六师的新一六六师。这支饱经苍桑的队伍里可谓是举足轻重。二来,在夏维民想来,以江千才偏软的个性,即便是心里反对,当面也是不敢与他顶撞的,被压服的可能性极大。
  
  出乎夏维民的预料的是,窝囊了半辈子的江千才这回却突然来了脾气。
  
  “军座!我是跟了你大半辈子了!这几十年来出生入死,你说打哪个,我就打哪个,我江千才就没说过半句二话。可今天……,我心寒啊!”一向对夏维民俯手贴耳的江千才都这样说了,下面那些早就心怀不满,却生怕当了出头鸟的,那里还按捺得住,纷纷闹将了起来。
  
  “你们也太放肆了吧!现在军座不过是要把你们手下的营、连长换一换、调一调,又不是要动你们,至于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嘛!再说这也集总的意思!”阚文沣连忙喝咤道。做为一个只能依附于主官的幕僚长,他倒是对夏维民始终是忠心耿耿的。
  
  “老阚,你说的这就是外行话了。我们这些当部队长能一呼百诺,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听话的营、连长们嘛!军座把他们都换了,不是在赶绝我们这一班跟着军座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老兄弟,又是什么!”早年从张宗昌手下投过来的新二一九师师长马崇山说话可没有江千才那么客气:“集总?集总算个球!程家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不过就是运气好,捡到了几场胜仗,成了******名将。没有军座撑着,他敢打咱爷们的主意!”
  
  两个师长的先后表态,使得场面彻底失控了!团长们的话说是愈来愈出圈了。
  
  此时,夏维民才意识到他犯了几个致命的错误,他不仅低估了手下这些把部队看成是自己的生财工具、私人武力的师、团长们‘反抗压迫’的决心!还高估了自己在这些人当中的威信。这一高一低下来,便造成了现在这个想不流血都不可能的局面。
  
  “你们想要闹就闹吧!可看在彼此的情份上,我只再多一句嘴,你们既然选了这一条路,就不要后悔!”一个个亲信、心腹的背叛,在让夏维民倍感疲惫的同时,也泯灭了他心中的那最后一丝侥幸。在提出了最后的忠告后,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行去。
  
  此时还追随他的脚步的只有阚文沣、常靖及五个团长(另一位是新一六六师的一个团长)而已,算起这几个人所掌控的部队的实际战力来看,更是只有全军的三分一略强!
  
  夏维民的掉头就走,把留在会议室里这些刚才还叽叽喳喳,甚至是骂骂咧咧的军官们,给统统震住了。他们好歹也跟着这位军座这么多年了,对于其言语行动间绝决的意味还是体会得到的。
  
  别看这帮人嘴上叫唤得凶,仿佛底气十足似的,可那都是虚张声势。事实上,以往每当夏维民想要给部队动‘手术’时,他们就是这样软磨硬抗过来的。当然,那会儿的火药味跟今天这场面没法比,可夏维民的手下得也从没这么狠不是。
  
  可当真撕破脸了,他们又心怀惴惴了起来。谁都不是傻子,就算抛开夏维民这支队伍的下层官兵中还有着极高的威望这一条不提,也不论自己是不是在抗命不遵,光是他们口中那个‘小毛孩子’的实力,也根本不是在座这些人家底拼凑起来就能与之抗衡的。毕竟两个军的人数装备战斗力都相差太远,起码他们就没有那种能‘捡’到日本人个把旅团、若干个联队的本事!
  
  这人要是一六神无主,就会给自己找个主心骨,即使找不到,也会给自己造上一个。于是乎,适才表现得最坚决的马崇山就成了这么一个根救命稻草。至于地位最高的江千才,虽没跟着夏维民离开,可看他老僧入定、听天由命的表情,大伙也就不指望他了。
  
  ‘都指着我呢,可我指着谁去!’尽管心里也是在叫苦不迭,可有一点马崇山是明白的,就是这个时候说什么自己不软。否则,这一群夏维民积威下过了十几、二十年的小军头们,就马上会重新倒过去!真要哪样的话,他这个‘首恶分子’的下场之悲惨,是不言而喻的。
  
  “咱们这些人手上约摸两个整师的力量,只要心齐,就不会没办法!”骑虎难下的马崇山全速开动着他的‘经济头脑’,努力的谋划着:“他们不是说要调换营、连长嘛?那就让那些营、连长们去鼓动士兵,搞个集体武装请愿,请求集总收回成命。要知道,这里可是云南,是滇军的地盘,又是边陲省份,国际观瞻所在,出了大乱子,‘中央’都盖不住。我就不信,那两郎舅敢激起大规模的兵变!”
  
  被马崇山说得信心倍增的众人一边大加附和,一连又提出了许多诸如要设法联络昆明的中外记者们来为‘抗日有功将士’主持‘公道’;要多派些人在大理城中散布乱兵将要洗城的流言,以恐吓地方,扩大影响之类的好主意。
  
  应该承认马崇山这个看似可以避免被对方找到武力镇压的借口,又能给程家骥、夏维民施加沉重压力的点子,出得还是有一定的水平的,若真按这个想法实施,还真就可能达到他们所追求的‘一如往昔’的目的。
  
  只可惜,直接负责强制执行这次整编的已正式升任四十八集团军参谋长钱绅会给他们从容施展的机会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且这个否定还来得那样的快若迅雷!那样的急如闪电!
  
  就在参与了这次密谋的军官们匆匆赶回各自的部队的途中时,他们的亲信当中就都有一、两人被集团军军法处‘请’去了,而军法官们‘请’人的理由只有一个,这几个人在河南时涉嫌向沦陷区走私违资物资。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新二十七年在河南前线驻扎经年,莫说重兵在握、独霸一方的师、团长们了,就是下面的连、排长们都没少给‘物资流通’开方便之门。找这个由头,那还不是想整谁就整谁,想杀就杀谁!还没等芸芸众生从极度震惊中反应过来,夏维民又给他的部下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就在整编会议宣告失败的当天晚上,在这个问题屁股也不干净的夏维民,以个人名义向重庆军委会发一份请辞电报,在这份电报上夏维民很干脆向军委会、向国人忏悔了他自己因治军无方、立身不正,最终受部属所累,所犯下的‘走私资敌’的罪行!
  
  风雨骤急!一时间,作贼心虚者人人自危。
  
  直接指向自已的‘查私风暴’。也迫使马崇山和他的盟友们不得不在考虑采取更激烈的手段了。
  
  次日清晨,已进入完全战时状态的新二十军军部。
  
  “老钱!你搞得也忒麻烦了。照我说就在新二十七军部里把这些个不长眼,都给扣起来,再把他们的部队都看死按住,不什么事都结了!”奉命统一调度包括暂一一六师在内的三个师的部队给钱绅提供武力支持的文颂远对钱绅此次的行事手法,颇有些不以为然。
  
  即便冷峻孤高如钱绅者,拿这位总是有意无意的做大大咧咧状的文代军长也是全无办法。他苦笑着解释道:“文夫,我们不光是要搞掉几个闹事的,还要通这次的事件彻底掌握整个新二十七军。你想想,他们不闹出点象样的事来,集总有什么理由把整整三万人全面打乱重编!”
  
  “老钱,你这可是在玩火!有把握吗?”
  
  “八成吧!”自负算无遗策的钱绅的字典里,可是很少出现这种不确定的字眼的。八成的胜算要是在战场上那自是绰绰有余,可说到底,眼前所发生的只是一场建筑在绝对实力优势下的内部清洗,有两成失败机率,就已经够可以的了。
  
  文颂远没追问下去,毕竟,一场不能太大,搞大了不仅会伤了新二十七军的元气,还也会加重程家骥在收拾残局时所要付的责任。可也不能太小,太小就达不目的。简直要求‘量身定做’的兵变,可不是那么好‘导演’的。
  
  好在,马崇山他们在大体上还是‘配合’的。还没到中午,轰动一时的大理兵变就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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