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第2/2页)
被那熟悉又难熬的钝疼重新包裹之际,裴芸微微睁大了眼,她没想到,太子竟并未停下来。
今夜,她是故意不灭灯,便是想起前世他们最后一回合房,她失了孩子,心下烦躁绝望,处处表现出难受与不愿,此后太子再未碰过她。
她以为依葫芦画瓢,这回定也能成的。
毕竟从前她提出熄灯,便是怕她痛苦难忍的模样教他看去,败了他的兴致。
而今,她却唯恐他看不见。
可谁能想到,竟是没成。
是她表现得还不够透彻吗?
裴芸攥着身下的被褥,在男人的横冲直撞间只觉分外煎熬,当下甚至想一脚将这个男人踹下榻去,怀着满腔怨怼,她到底没忍住,烦躁地撇了撇嘴。
然下一瞬,男人的动作骤然停了。
裴芸疑惑间抬眸看去,却是心下一个激灵,此时的李长晔薄唇紧抿,眸光冰冷彻骨。
他静静看了她几息,便一把扯过床榻边上的寝衣披好,抽身而退。
裴芸不瞎,哪里看不出太子的不虞。
恐是方才她那不耐烦的样子教他看了去。
这换做旁人恐怕早已乱了方寸,裴芸却是不慌,慢腾腾抱着衾被坐起来,她原就想好了说辞,只没想惹恼这人的。
“殿下恕罪,臣妾本以为生下谌儿,身子已然大好,而今看来,似乎……”
李长晔背对着裴芸坐在榻沿上,听着她这惶恐又歉意的话,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里带着几分沉冷的哑意:“既是身子不适,太子妃便歇下吧。”
“多谢殿下。”
裴芸心下一松,就见太子伸手去拿搁在圆杌上的摇铛,然伸至一半,却又缩了回来,起身阔步往外殿而去。
倒也是,才过了这么些时候便召人入内,他这太子的面子又往哪儿搁,恐不是会教人猜忌生了什么隐疾。
裴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既得他说了让她歇下,她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索性理好凌乱的寝衣,自顾自睡下了。
外殿,李长晔在那张花梨木书案前落座,随意摸了本圣贤书,翻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方才散了一身无处发泄的火气。
他往内殿的方向斜了一眼,那厢鸦雀无声,他想了想,搁下书册,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撩开帐幔,只见隆起的衾被勾勒出一个侧躺的曼妙身影,榻上人呼吸平稳均匀,应是睡熟了。
李长晔面色复又沉了几分。
适才,床笫之上,他看得清晰,她露出的神情,并非难受,而是彻彻底底的厌烦。
他脾气再好,也终究是个男人,有不可触碰的自尊,怎可能忍受得了身下女子在行事时展现出对他的嫌弃。
可对于惹怒他一事,裴氏似是毫不在意,甚至于无一丝恐慌。
他不蠢,她那由头一听便是假的,不过是随意应付他而已。
应付罢了,竟就这般安耽地睡去。
李长晔想不通,明明以裴氏知礼守礼的性子,以往从不会在他前头睡下,甚至不敢背对他而躺。
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充斥李长晔心头,那并非愤怒,可究竟为何,却又道不明白。
因存着心事,他几乎一宿未眠。
琳琅殿外,常禄和几个宫人等到近四更,见里头没有动静,也未唤人,就知两位主子当是直接歇下了,便吩咐两人留下守夜,其余的下去睡了。
睡了大抵一个多时辰,常禄就被一小内侍唤醒,道殿下起来了,他手忙脚乱前去伺候,赶到时,李长晔已然静悄悄换好了衣裳,准备赴太和殿参加元旦的朝贺大典。
常禄到底是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一眼就瞧出自家主子情绪不高。
只一夜,这是怎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殿内就他家殿下和太子妃两人,莫不是因着太子妃了。
常禄也不好妄下定论,但说话做事不免多了几分谨慎。
随李长晔出了琳琅殿,走在宫道上,他开口也不谈太子妃,想着说些让他家殿下感兴趣的事儿,借此换换心情,便道:“殿下,听闻陛下昨夜回去后,突然发了兴致,连夜下了一道圣旨,为乌兰公主赐了婚。”
心思尚在旁处的李长晔果然看过来,“同谁赐的婚?”
“是雍王殿下。”
李长晔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觉一切在情理之中。
雍王是他父皇同父异母的弟弟,虽他平素唤十六叔,却仅比他长三岁,雍王武艺高强,只可惜十九岁时,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而今不良于行,这么多年几乎不曾踏出雍王府。
“雍王殿下自雍王妃过世后,一直未再娶,而今身边多一个乌兰公主照料,教奴才看,是件好事。”见自家主子对此事显然有几分关切,常禄便也大着胆子道,“且乌兰公主的婚事有了着落,也省得外头猜测纷纷了。”
李长晔清楚常禄的意思,昨夜他那父皇说让乌兰公主挑选的话,并非全是醉话。
打乌兰公主入京,京中关于乌兰公主婚事的猜测众说纷纭,而其中最多的,便是入东宫做侧妃。
思至此处,李长晔微微凝滞了步子,似是想到什么。
难不成,裴氏昨夜那般反常的举动,也是因着那乌兰公主。
不像裕王妃和诚王妃那般,她虽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下亦很在意,忧心忡忡,以致夜间一时忍耐不住,这才以那般方式同他发了脾气。
李长晔心头的疑惑似在一瞬间得了解答,不虞烟消云散。
他不自觉抿了抿唇。
原那般性子清冷的裴氏也是会拈酸吃醋的。